緣千言沒有過多停留，直接下山往冥界而去。

冰璃沫對守月吩咐道：“這件事先保密，不要讓人知道子諾不見了，你找幾個可信的弟子跟你一起在暗中尋找，我得先去見一個人。”

守月眼底一片沈重：“師叔的意思是，除了墨染塵之外，這裏還有其他人心懷不軌？”

冰璃沫沒有答話，望著無邊的夜色暗自出神，但願心底所有的不安都只是杞人憂天罷。

她腳下生風似的回了縹緲閣，靜悄悄地，一點兒聲響也沒有。

她很快來到紫妍的房間裏，只見她正架了屏風擺著木桶在窗前沐浴，輕煙裊裊，整個屋子裏都彌漫著濃郁的花香，熏得人頭暈目眩。

屋子裏用明亮的燭火照著，盈盈微光襯得她膚白如雪。

“啊！”紫妍驚叫一聲捂住自己的胸前，看清來人才松了口氣：“師父您怎麽回來了？”

冰璃沫楞了楞，半晌才回過神來：“我回來得不是時候？”

“不是，只是不知道您會回來得這麽突然。我正在泡花浴呢，母親說這樣能讓肌膚白皙透亮，就像那鮮艷欲滴的花骨朵兒。”

她嫣然一笑，露出潔白的皓齒，小臉紅撲撲的，兩道月牙似的眉眼掛在臉上，看上去毫無防備。

冰璃沫心中煩悶，真不想看到這樣的紫妍變得無所不用其極。可直覺告訴她，這樣陌生的紫妍太危險。

她掃去心中的煩悶，道：“花浴聽起來不錯，不僅能美容養顏還可以濯去一身塵埃，就連蛛絲馬跡也留不下。”

邊說她邊往裏面走，房門砰地一聲關上，聲音之大，嚇得紫妍心跟著跳了一下。屋內燭火明暗幾番，搖曳間二人只隔著一面屏風的距離。

彌漫著熏香的房間裏面只剩她們二人，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十分熱烈。冰璃沫暗暗屏住呼吸警惕著醉人的花香。

紫妍假裝聽不懂她話裏的暗示，起身拿起屏風上的衣服給自己穿上，濕答答的秀發披在腦後，窈窕的身影從屏風裏走出來。

她對上冰璃沫冰冷的眸子，笑道：“凡間沐浴不就是為了清潔？在仙界用一個清潔咒就可以把自己打理得幹幹凈凈，但我還是喜歡用人間的方法，這樣更有人情味。”

冰璃沫自顧自地尋了張椅子坐下，道：“人間也有不近人情的地方。就好比買賣生意錢貨兩清，沒有錢的人只能坐等餓死。‘朱門酒肉臭，路有凍死骨。’的情況比比皆是。只是，為師這麽久還是看不透你，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？”

人性皆有善惡，沒見過的事不表示不存在。從前她也相信人性本善，可見得多了，就知道有的人真的可以處心積慮不顧一切。

直入主題比拐彎抹角更容易解決問題。竊以為紫妍會順著她的話道出實情，沒想到她直接否認了。

紫妍在她對面坐下，沏了兩杯熱茶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：“這茶名為六安瓜片，我父親獨獨愛這一口，我耳濡目染也懂了些。”頓了頓，將葉片吹到一邊輕抿了一口才接著說道：“人啊，生下來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，以後會成為什麽人都跟環境有關。”

冰璃沫接過茶放著，茶香四溢，茶色澄明，確實是杯好茶。

她眼睛打探著紫妍，嘴上卻淡定自如：“你出來這麽久也很想你父親了吧？白蓮教也離不開你，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？”

“快了，近幾日就會回去。等我走後偌大的縹緲閣就只剩師父一人……”

滿面傷感的紫妍恨不得擠幾滴淚下來。

“無妨，你要記得沒有人能永遠陪著另一個人，人生有段路總要自己一個人走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又抿了一口，茶香在唇齒間綻放，紫妍道：“師父是個寡淡的性子，品茶比酒更襯你。酒初入口綿柔，後勁猛烈，喝多了傷身誤事。茶入口清香回味悠長，還可以修身養性，您覺得呢？”

冰璃沫握著杯子細細把玩，淺笑道：“蘿蔔青菜各有所愛，更何況，凡事不能只看表面。茶酒之說各抒己見，我覺得酒是好東西，你這茶卻未必。”

眸光一冷看得紫妍心下一慌，腹誹著，我確實動過手腳但是無色無味，我剛剛也在她面前喝過了，為什麽她還是懷疑我？

不行，不能自亂陣腳！

面上紫妍鎮定自若，委屈道：“你我師徒之間莫不是生份到這種地步了，師父連一杯茶都不願意喝？”

說著她便要過來奪下冰璃沫的茶杯，冰璃沫眼疾手快端到自己嘴邊，道：“怎麽會呢？徒兒為師父親自泡的茶，我一定要好好喝。”

仰頭將溫熱的茶倒進自己嘴裏，酸酸澀澀的喝不出茶味。在咽下的瞬間冰璃沫看見了紫妍眼底覆雜的情緒，猶豫，糾結，自責，愧疚，懊悔，還有一絲絲釋然……

“確實是好茶！”冰璃沫一飲而盡將杯子放在桌上。

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，但願紫妍沒有完全被蒙蔽，心裏還有她這個師父。哪怕沒有她這個師父，也不要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去害人。

紫妍道：“師父也覺得是好茶？也認為徒兒的決定是正確的嗎？”

期待的眼神落到冰璃沫身上，惹得她不自在地轉移視線，道： “你自己認為無愧於心就好，別不能人替你做出正確的決定。”

師父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，即使你一時被蒙蔽……

“可我不知道什麽是正確的！”紫妍突然開始猶豫起來，手也止不住顫抖。

冰璃沫反問道：“你不是已經做出決定了嗎？”

擡眸，清澈的眸子裏已經堆滿痛苦的神色。灰白的小臉在燭火下顯得楚楚可憐。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，腦袋沈重得很，冰璃沫伸手撐住自己的腦袋，銀牙緊緊咬著唇。

眼前，紫妍的身影已經變得模糊，層層疊疊。

冰璃沫氣若游絲： “紫妍，我一直相信你心性純善，那日在縹緲閣外我聽見你和衛菱兒的談話，並不是我沒有證據告發你們意圖傷害子諾。只是我想選擇相信你，信你不會去傷害他，他還那麽小……”

“原來，你早就知道了……”

紫妍慘淡一笑：“已經來不及了，對不起師父，如果有來生，我一定好好報答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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